少女的裙摆

  今天一上午，他都没有松懈表情笑过，眉眼始终冷凝，未曾舒展，带着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消极和低沉。
  讲完最后一道题。
  氛围气压安静，今昭不太敢随便说话，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，旁边周北屿的笔似乎在纸上划拉了几下，然后蓦地在桌上拉出一条长线。
  “我们今天放一天假吧。”周北屿突然对她说，黑眸深处跳动着沸腾，平静中蕴藏着火焰。
  “出去玩。”
  原本的计划是去附近商场抓娃娃，今昭预算是十分钟，但是两人出去，周北屿直接带她去了市内最大的电玩城。
  里面光影五彩斑斓，音乐震响，跳舞机、赛车摩托、游戏机、抓娃娃...周末人头攒动，四处新潮，游戏声和灯光交织在一起。
  他们两个背着包刚从图书馆出来，如同闯进一个光怪陆离的异次元世界。
  周北屿丝毫没有生涩感，熟练地带领她进去，走在前方的男生神色沉静，脸庞冷白，气质同周围迥异，却又莫名融入，无声惹眼。
  擦肩而过的两个女生，其中一人目光不经意扫到他脸上，便迟迟难以移开，直到看见他转过头，护着身后一个女孩往前走。
  她失望收回视线，走出去。
  “啊，原来有女朋友。”她忍不住和同伴抱怨。
  电玩城里的人多，尤其是门口，摆着几台人气很高的娱乐设备，愈发拥堵。
  周北屿记得她不适应人群，挡在身前，手放在她书包上，半拥着带她往里走。
  男生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外套，个子高瘦挺拔，走在前面偶尔特意回头看她一眼，手中始终牢牢护着她。今昭察觉不到人群，感触不到外界，周身全是属于他的温度气息。
  两人穿过通道，走进大厅，周北屿到收银台换币，接着手里端着一小筐的硬币走出来。
  “走，我们去抓娃娃。”
  同商场的横竖几排不同，电玩城有一整个厅都是玩玩机，各种各样款式的玩偶，五颜六色种类繁多，堆积在透明箱子里，今昭看得眼花缭乱，目不暇接。
  “喜欢哪一个？”周北屿视线随意打量一圈，漫不经心低眸问她。今昭仔细挑选很久，最后选了那台装满蓝色小鲸鱼的机子。
  “我想要那个。”
  周北屿带着她走过去，两人站定在机器前，他手指从框里抠出两个币塞进投币口，音乐声响起，机器里那个抓钳摇摇晃晃动了起来。
  小鲸鱼如同蓝色云朵圆润饱满，隔着箱子簇拥在一起。周北屿操纵着机器，眼中安静专注，调整几下位置之后，仿佛随意敲下按钮。
  抓手摇晃着下去，夹紧那个胖胖的小鲸鱼，慢悠悠上升，今昭心不自觉上提，看到那只鲸鱼晃晃悠悠，突然，又在半空中猛烈晃动了下，险险掉落。
  她的心随着抓夹的晃动而抖动，终于，那只机器手还是有惊无险稳住，鲸鱼掉落到出口。
  “夹到了！”她欣喜过去把小鲸鱼捡起来，拿到手里，难以置信夸赞着，“周北屿，你竟然一次就成功了，好厉害。”
  “运气好。”面对她过于明亮的眸子，周北屿不自然避开眼，继续盯着娃娃机。
  “还想要哪个，我给你抓。”
  “这个、这个、这个——”今昭一连串指了六七个，大气不喘。
  “都想要！”
  在娃娃机这里花掉了不少游戏币，最终今昭抱着一堆的娃娃走出去，周北屿到前台帮她要了个袋子，装满一袋拎在手上。
  之后两人又去玩了电动摩托、赛车、射击...几乎把电玩城逛遍一圈，最后周北屿带她来到了游戏机前。
  老式复古的台式游戏机，今昭只记得小时候路过游戏厅在外面见过，后来被网吧替代，现在又重新出现在视野，好像外观被翻新改良了一些。
  两人在机器前坐下，游戏机页面一样，进去是格斗选项，一个红一个蓝，双方pk。
  选择开始后，游戏进入加载界面，很快她面前出现了红色小人。
  旁边周北屿是蓝色方。
  两人并排坐着，他教她怎么操作按钮，前进、挥拳、踢脚，今昭上手尝试两下，感觉会了。
  游戏正式开始，伴随着竞技音乐响起，今昭手忙脚乱按着按钮，胡乱操作一通，只见上头的小□□脚飞舞，然后响起大大的ko一声。
  她定睛一看，自己的红色肌肉男倒地不起，旁边的蓝裤子还在不停对着空气挥展拳脚。
  今昭转头，对周北屿怒目而视。
  “我怎么输了！不行，再来！”
  周北屿悻悻摸鼻子，默默重新开了一局。
  没过太久，又是一声ko响起。
  依然是红方倒地，旁边的蓝裤子依旧嚣张。
  今昭双手从操作台上离开，瞪他，“我都死了你怎么还在打。”
  “机器自动的！”周北屿立刻双手举起放到脸侧，睁大眼自证清白，“我没有动。”
  随着他话落，今昭扭头看过去，果不其然，屏幕上那个蓝色肌肉男依然在不停挥拳，她绷着脸，重新操作器摇杆。
  “不行，再来。”
  游戏机敲击声噼里啪啦。今昭全神贯注盯着界面，把按钮敲得啪啪作响，周北屿余光看着她，不动声色放水。
  “啊啊啊！我终于赢你一次了。”很快结束。今昭兴奋双手握拳，得意睨他，“怎么样，我进步是不是很大？”
  “确实，厉害。”周北屿正色夸她，眼神肯定。今昭更加来了劲头，撸起袖子。
  “再来。”
  电玩城大厅，两人坐在游戏机前pk了一下午，最终消耗尽了框里最后一枚游戏币，才意犹未尽站起，提着娃娃往外走去。
  一到外面，满天晚霞扑面而来，已经是傍晚。
  今昭惊讶叫了声：“怎么已经太阳下山了。”
  她惊恐扭头往周北屿看去：“我们玩了一个下午。”
  “嗯。”他淡定应，没有任何的惊讶。
  “我送你回家。”
  “不是...我们这样太荒废时间了。”一同往公交车站走去，今昭还在纠结，满脸苦恼，“下次不能再来打游戏了，有这个时间我们都可以做几张试卷了。”
  她情不自禁忏悔，从一下午的虚度中回过神来。
  “你今天的学习任务已经完成了。”周北屿说。
  “不要有心理负担。”
  “那你呢？都教我去了。”今昭小心说，愧疚垂下眼。
  “我一直以来，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太多了，所以想出来玩。”他停下脚步，郑重其事和她解释。
  “今天要谢谢你，陪着我做喜欢的事情。”
  “你喜欢打游戏吗？”今昭放下负担，仰头问他。
  “喜欢。”周北屿轻声答。
  “一直都喜欢。”
  “小时候，我经常玩我们今天玩的那种游戏机，放学下了课，就在游戏厅外边不走，背着书包站在路边玩游戏。”
  “偶尔我爸有空会带我偷溜出去玩，但是不能让我妈发现，她很不喜欢，觉得游戏会侵蚀人的意志，所以一旦被抓到，我和爸爸都会被罚站墙角，而且晚上只能吃青菜。”
  周北屿说起他从前的事情，眉眼间有轻快，更多的是怀念，还有种莫名的、浓浓的落寞。
  今昭本能想安慰些什么，但是任何安慰话语都好像会变得奇怪，她动动唇，后来只能问他一句。
  “那你今天开心吗？”
  “开心。”周北屿朝她浅浅一笑。
  月底，学校组织了一次模拟考试。
  听说这次是全市统一试卷，每个学校成绩会公开总排名。
  赵明冉提前几天便在课上耳提面令，让他们不要偷懒，拼尽全力，拿个好成绩别给学校丢人。
  底下应好声稀稀拉拉，更有胆大者小声嘟囔。
  “不是有一班那群书呆子顶着吗？怕啥。”
  鹤鸣一中在全市都排得上名号，一班更是重中之重，里头每个都是重点大学预备生，老师格外爱护。
  成绩自然也甩开他们一截。
  吐槽并非没有道理，然而赵明冉耳尖刚好听到，一根粉笔就丢了过来。
  “有没有点志气！人家能替你挣荣誉到时候能替你考大学吗？啊？前途未来不是自己的？！”他越说越生气，伸手用力对他们指指点点着。
  “你们一个二个能不能自觉点，都什么时候了，马上高三了啊！！看看人家今昭，都知道应该学了。”
  赵明冉激情愤慨的一席话，让坐在那的今昭微微愧疚，不由低下了头，紧接着，不知道是谁来了句。
  “要是年级第一天天给我补课我也行啊！——”
  哄堂大笑。
  赵明冉气得吹胡子瞪眼，今昭脸涨红，用力瞪向罪魁祸首。
  “行，你要这么说我下次就给你们专门开个补习班，年级第一是吧，我给你找全校最好的老师，怎么样？要是成绩起不来...”赵明冉用力点头，指着他。
  “张宇，到时候你就把书给我吃嘴里咽下去。”
  “.........”刚才说话的男生面如菜色，麻利认错。
  “老师，我错了。”
  “一个二个只有嘴上功夫！——”赵明冉的怒声还残留在耳边，一转眼，已经是考试。
  前一天，周北屿还在给她补习，男生好像感冒了，眉眼恹恹，没什么精神，说话间时不时停顿，抽一下鼻子。
  “要不今天就先休息一下吧？”今昭停下笔担忧道。
  “你是不是感冒了？”
  “有点鼻塞，不严重。”他说完重新翻开书，提起声音，“还有最后两道题讲完。”
  他坚持，今昭就没有再说，只是回去时，在路上药店买了感冒药，从店里倒了杯热水看着他把药吃下去。
  他惯例要送她回家，晚自习结束的很晚，外面天已经黑了，公交车在站台停下，今昭出声告别，周北屿好像才从窗外景色中回过神来，突然起身。
  “我送你。”